魁北克：过去完成时

尽管我们未做过计划，但我们的行程恰好与魁北克城冬季狂欢节不谋而合，刚抵达时我们就发现上城区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饮酒狂欢者，他们用长长的塑料喇叭发出刺耳的嘘嘘声。其他人要么拿着比驯鹿的脖子还要长出两倍的塑料拐杖，要么擎着加了白兰地和伏特加的波尔图葡萄酒（谣传说，这是用驯鹿血调成的）。我们看见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从十字路口的中央缓缓走了出来，将自己的喇叭直指天空，吹了起来，而她的同伴则在她身后叫唤道：“来呀，何塞，我们一定要逮到你的孩子。” 事实上，狂欢节正是孩子们的天堂，其中有一项特有意思的肥皂盒比赛，比赛队伍经过市政厅，从缓缓下倾的大道上往下行进，大道两边排列着成捆成捆的干草。城市本身成了童话的背景：店家凿出冰雕装点自家的门廊，旅店在室外造的酒吧全用冰块砌成。但迄今为止，节日中最有意味的是圣劳伦斯河（St. Lawrence River）上的独木舟比赛。比赛当天清晨，河中泥浆湍流，我们都很好奇，独木舟怎么能穿流而过呢？顺流而下后，我们才得知：桨手会从船里跳出来，将独木舟推过河上的冰块。即便如此，许多参赛队在湍流中还是被冲得东颠西倒。寒风的抽打使我们脸庞发麻，但我们身上一点都没湿。 我们从河岸的人群中抽身而退，来到绝对是年纪大的人更感兴趣的好地方——靠近下城区的古玩区。在De Retour，Midcentury Modern风格的商店新近开业，店主皮埃尔·乔里克尔刚搜到1953年一套品相很好的丹麦Finnjuhl餐具，不过他对现在刚抛光好的东西更觉兴奋：那是一张旧式书桌，由Reff设计，他是当地设计师和办公家具制造商，号称加拿大之丘，名头不小。 在Boutique aux Mémoires古董商店里，有极为丰富的魁北克藏品，马特被一幅椭圆形的大型城市风景画震呆了，画家玛德莱纳·拉里贝尔代选取的角度很不错，我们在L’Astral第一次看见的景色与其相差无几，画家曾是这家店主的邻居。画作选用的是不时兴的世纪中流行的黯淡色调，如蓝色、红褐色和紫红色，捕捉住了城市黄昏时的心境。店主路易·博尔达克在魁北克城生活了一辈子，很多商品如餐具和瓷器，它们的故事他都能如数家珍地道来。看来他同家乡的每个人也都很熟络，所以当我们从旧明信片架上选了一些风景明信片后，便把宝丽莱相片上的三个神秘的狂欢者指给他看。“不认识，很遗憾，”他回答道。“我不认识他们。” 花一个小时浏览博尔达克的商店，就像来到一间很漂亮的私人博物馆。文明博物馆仅在几个街区以外，它占据着下城区的河滨，体积要庞大得多。馆内的永久展览——都很鲜活，但又很全面——讲述了16、17世纪法国商人如何建立魁北克的故事。1756至1763年的七年战争中，英国征服了这一地区，但法国的法律与文化仍旧很有影响力，于是这儿的许多工艺品在讲法语的魁北克人和英国王权之间龃龉不断地共存着。即使大衣纽扣和午餐盒都逃不过博物馆馆长的法眼。 博物馆用石板砌成，显得很刻板，1988年由摩西·萨夫迪设计，但整座屋顶上别致的锯齿状玻璃天窗使这儿增色不少。它似乎是街对面Auberge St.-Antoine极端当代风格的某种回响。 修缮St.-Antoine精品酒店19世纪建成的外立面花了不少功夫，它掩饰了漂亮、时髦的一面，里面处处都是Frette床单、穿着高档时装的礼宾，大堂里的音乐也很有冲击力。但完全可以说，酒店的历史就镌刻在它的墙上。蓝色代夫特陶器碎片、古代玻璃小瓶的瓶塞、每一种餐具和瓷器——所有这一切都是在翻修期间发现的——都陈列在酒店内外，在闪亮的玻璃橱窗里，在走廊上。 我们住进St.-Antoine时，休闲厅中风格独具的石砌壁炉火焰闪动。壁炉前，孩子们玩着双陆棋和迷宫，他们的父母都很时髦，像艺术家和导演，坐在摆着丝绒枕的沙发上打瞌睡、喝酒。我们拿出狂欢者的照片给多话的服务生看——不认识，没见过——他推荐我们尝一下产自魁北克亨明福德（Hemmingford）的Neige开胃酒，他说，这是一种苹果冰酒：是从树上的霜冻苹果里压榨出来的苹果汁。它味道蜜甜、粘稠，和它的近亲冰酒很像，但又有Calvados的芳香——这是一种味道浓郁、颇为开胃的酒，有苹果糕点的风味。这是典型的魁北克味道：从冰冷中榨出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