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的风景

张艺谋、王潮歌、樊跃这号称铁三角的“印象”系列，和情节无关，和艺术无关，只是一个人多力量大的高科技魔术，呈现给你镜子中的风景。 魔术师的风景 文/何晴 西湖 我对西湖的印象来自于一些风景和传说，但终究，它太大、太古老，且太丰富了，没有一个情节或意象能代表西湖，没有公园或私家后院能占有它，每个人都只好一个片段一个片段地享食着它。我原本以为只有具备上帝的视角才敢概括西湖，但《印象西湖》已经悄无声息地开演了，张艺谋正试图充当某个角色：告诉人们天堂是什么样子。而这很可能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初夏苏堤旁的岳湖（西湖的一部分）上，细雨扑面。对于我的抱怨，订票小姐回答，这天气正合适。如果你读过西湖十景，就会明白天气和季节总成不了缺席西湖的借口。我坐进画舫，虽然不正对舞台却淋不到雨。礼仪小姐为我戴上调试好的耳机，这是我在“印象”系列的其他剧场内都没有见过的设备。 随着喜多郎为《印象西湖》亲谱的乐曲，一艘灯火辉煌的画舫从我们窗前经过，在湖面上缓行。身穿绫罗绸缎的古人们自顾自吟舞观月、寻欢作乐，黑暗中的观众成了偷窥者。第一幕是荷花，身披蓑衣的演员举着巨大的荷叶在水面上奔跑，水花飞溅，个个轻功了得。第二幕是鱼，几百条红色和金色的鲤鱼在半空中游走，交汇、分离，构成一座桥，又从中间断开。断桥、绿树、堤岸、亭榭、乌篷船和人总是在岳湖上突如其来地出现，又突如其来地消失，隐入夜色。张艺谋设下了机关装置，让一群如多米诺骨牌的演员，日复一日地实践他的魔术。 如果没有看过铁三角（张艺谋、王潮歌、樊跃）“印象”系列的其他作品，轻功、隐形术、奇幻的灯光迷雾必定会使人惊叹为“千年梦境”，可如今我显然对这些似曾相识的手段已有了一些抵抗力。 阳朔 第一次在阳朔看《印象·刘三姐》，坐在价格相对便宜的前排。当远方群山被瞬间点亮时，我一时以为这是虚假的布景，因为它完美，且高难度。对于玩转视觉艺术的张艺谋来说，只有想不到，没有办不到。我毫不怀疑他会在两公里长的漓江水下铺设舞台，在12座背景山峰上安置灯光。这类“影棚”中的手段使夜间山水美得压迫人，但我在心底急切地肯定着：我理想中的桂林山水不正应该是这个样子吗？ 也许，我们见惯了夸张处理的数码照片或影棚里的假景，认定山水就该以最完美的角度、光亮、形态呈现眼前，它夜间不会被夜色吞没，白天不会被浓雾覆盖……至于“真实”，它永远不是演出的第一位。 《印象·刘三姐》中“银色印象”那一幕，据说演绎的是传说中民间盛典的景象。200名少数民族姑娘手拉着手走上水面，每个人都周身闪烁着银色光芒，突然，她们一个接一个消失在黑暗中，又神奇地一个接一个出现，如同组成了一面电子屏幕。 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有人坐在山头遥控着这一排排“灯泡”？我的猜测被同去的人嘲笑。他说：“我猜她们是每人都携带了一个电源开关。” 为了拍摄《印象·刘三姐》，几天后我坐在售价较高的后排又看了一遍。这次由于座位高，能看到演员身体构成的图案的全貌，但同时也看到了穿帮的场景。其中一幕是漓江日出，天空、江水、山峰都被染红，“晨”雾缭绕，万丈阳光照射在江面上。我清楚看见了阳光（红色绸缎）背后那些奋力划桨的人，他们，这些真正的“阳光”，却使我一下子有点儿扫兴：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是真的阳光。 那是去年初夏的事了，演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起狂风、下暴雨，气温瞬间降了十几度，所有的观众都抖抖索索地往身上套一次性雨衣。接着，一个阳光背后的演员，被大风刮在水里，阳光塌了一角，但他们却赢得了比平时更多的掌声，因为其他演员表现顽强，继续在小舟上完成整场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