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河：上海的后现代生活

夜幕降临后的M50终于安静下来。我在空荡荡的园区里追踪到仅有的一处灯火，恰好遇上了半度室内乐队两周年的汇报演出。长方形的“半度音乐”唱片行更像是个音乐教室，学生席里观众人满为患。一个西班牙女孩挤出来到吧台买水喝，她是这里的忠实听众，每周六必来。“Wonderful！”她跟我吐吐舌头，又冲了进去。我起初并没料到那位弹着大阮的汉子就是写《一意孤行》的刘星，但当他们的丝竹管弦合奏起似曾相识的《无字天书》时，我才恍然大悟。 后来我遇上了来店里轮班的乐评人老钱，才知道这里的民乐演出都是免费的。“坚持下来不容易，”这位上海老兄并非玩笑地说，“要问我对苏州河有啥希望，我就是希望它对艺术家仁慈点。”这话又让我想起那夜的济济一堂，那执拗奔腾的弦音里间着的管音清亮又呜咽，好似一湾江河水，在黑摸摸一片看不出年龄的脸庞上，荡出星星点点的波光。 个案三： 盛宴的调用：一号码头和梦清园 正如Bund X在路名和门牌号上并无存在一样，它反客为主般的一路蔓延，反而揭示出了奢侈的商业逻辑，以及身份明确的外滩生活。如今说来，一号码头（Pier One）完全可以另起一行。我并非在比较Bund或Pier孰高孰低，只是一个城市的晚宴和余兴总不能只有一个Bund，不管它有多璀璨。 “对外滩腻了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来这儿。”Dominic和我坐在Mimosa餐厅二楼的沙发上，旁边就是他最喜欢的取暖槽。看着这位1992年便来上海做会计师的斯斯文文的新加坡人，我不确定他喜欢的到底是这个“挪威斯堪脱维亚啤酒厂”的工业遗迹，还是邬达克（L.E.Hudec）所叱咤风云的1930年代。 从一般商业角度来看，当初的选址并无胜算。但Dominic是个喜欢“有趣”胜过“赚钱”的人，为了能让那些想吃创意西餐的客人离开外滩或老法租界的思维惯势，特地前往这个曾经的“下只角”，他必须得把这里办成“值得奔波一次的”一站式destination。于是，这个1933年的啤酒厂被成功地改朝换代成了2006年的“一号码头”——包括上海首家精品酒店M Suites、新概念西餐厅Mimosa、夜店Minx和顶层酒吧Monsoon。 Dominic心目中的客人是有超前意识的，渴望新鲜有趣的体验。“而我的作用就是组织话题，苏州河是个话题，老房子的改造是个话题，主厨餐桌的用餐体验是个话题，这些话题可以一个接一个，这个空间就变得趣味无穷。” 来自台湾的设计师Molis也是邬达克的粉丝。“他连工厂都设计得那么有艺术格调，” Molis说，“我要做的就是找到一个延续的精神和主题，再注入新的生命力。”每年秋天都要去英国的他果然用最爱的London style 整合起了新“气泡”。这气泡是七色的——层叠的环形LED吊灯每隔3分钟变幻一种颜色，像在21分钟内跨越彩虹。这气泡也可能是长方形的——三面透明的Chief-table房就半悬空在厨房的侧上方，仿佛戏院半空中的一个包厢，或者别出心裁的一处舞台。你在用餐还是在欣赏厨房的表演？厨师是在工作还是在揣测你的口味？再或者，你在边吃边看着大厅里各位宾客的好戏，而大厅里的客人正评论着你的演技。Molis坦承自己喜欢那种错位对观的张力，我则打趣他的戏剧情结。 对Molis而言，苏州河最可贵的是河流的柔性气质和上海最难得的放松感。这有点像他老家高雄那条爱河。不过现在的苏州河边还是缺了很多东西。“休闲产业应该更多，政府应该多给公众一些休闲空间，多一些生活引导，不能让河边只是一幢一幢封闭的办公楼。”他开始兴致勃勃地跟我说起爱河岸边的那些电影院、学校、café、传统节庆和露天烧烤。 河上有些咸味的凉风吹过来，楼下不远处是梦清园的游艇码头，一幅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样子，虽然游艇还不见踪影。“对于一条河，我们个人的力量其实都是很微小的。”2005年的Dominic看中的是这块苏州河畔最大的亲水型公共绿地，如果没有梦清园，即使再“粉”邬达克，Dominic也不会愿意在这里开门迎客。但如果没有“一号码头”，这个酿造车间大概会和旁边那幢改作苏州河展示中心的同厂建筑一样，除非团体预约，平时就总会遭遇铁将军把门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