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陆帝国

蒙古，有着荒凉而又生气勃勃的风景和复兴中的佛教传统，正从漫长的历史中走出，寻找自己的未来。文／潘卡基·米什拉（Pankaj Mishra）、图／弗雷德里克·拉格朗日（Frédéric Lagrange）、编译／卫诺 从北京乘横跨西伯利亚的火车到了蒙古，我有些奇怪人都去了哪里。在中国，到处都是人山人海，人口密度甚至大大超过了印度。可越过中国边境进入蒙古没几英里远，感受就截然不同，四周一片荒芜空寂。 其实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毕竟蒙古南部大部分被戈壁沙漠所覆盖。可是当我一想起蒙古，脑海里闪现的是13世纪成千上万的骑兵横扫中亚和俄罗斯，他们直抵中欧，创建了世界上最伟大的大陆帝国。 在整个寒冷的早晨，无尽的牧场掠过火车的窗口。我偶尔可以看见ger——白色圆形的蒙古包，是中亚帐篷的蒙古版——和马群，马的边上有手持蒙古套索的牧人相伴。然后连续几个小时都是荒无人烟之地。 单调沉闷的地貌好似早已使在我车厢里的中国乘务员感到厌倦，他们和伙伴们挤在餐车内喝啤酒。自从这列从北京横穿戈壁到西伯利亚的火车开始长途旅程，即使我通过对话手册结结巴巴地向乘务员要求添热水，他们也懒得正眼看我一下。在这个灿烂的蒙古早晨，他们似乎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邻座的俄罗斯夫妇看上去也闷闷不乐。他们刚度过一个糟糕的夜晚。昨晚过境的时候，蒙古入境处的官员说他们的签证已经过期，并且威胁说要把他们扔下火车。因为坐在旁边，我听见了他们在声泪俱下地恳求。此情此景，令中方的乘务员也充满了同情。 大约拖延了两个小时，事情总算得到了解决。蒙古官员变得宽厚起来，给了他们去俄罗斯的新通行证。他好像只是虚张声势一番。中国乘务员松了一口气，俄罗斯夫妇则不胜感激，不过他们已经被折磨得狼狈不堪。 这是一个奇怪的场景——傲慢的蒙古人、温和的中国人、战战兢兢的俄罗斯人。我在蒙古游览了几天，进一步理解了现代蒙古夹在俄罗斯和中国之间意味着什么，我所目击的这一场景的全部意义才变得清晰可见。 尽管被大国包围，蒙古自己并不萎靡颓废。它的国境面积是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两倍，而人口不到300万，人口密度在世界上属于最低之列。超过1/3的蒙古人住在首都乌兰巴托，它位于群山环绕的高原上。我在9月底来到这里，却感觉好像是在12月份的喜马拉雅山区，空气中充满雪的气息。一天之内，温差可以达到55度。 我计划很快离开乌兰巴托前往蒙古北部边陲，那里的地貌由蒙古大草原变成了西伯利亚针叶森林，拥有比我在火车上所见的更为纯粹的空旷。但在乌兰巴托，我发现对于一个游客来说有无数可惊之处。我曾经想象的一切更中国化或者亚洲化。一个驿站，或者一个集市，牧民在马背上，或者穿深红色长袍的喇嘛在狭窄的小巷里走动。如果说我没有为苏联、乌兰巴托仿造的欧洲建筑、处处可见的西里尔字母做好心理准备的话，我更没有为宽阔马路上的网状交通、新的咖啡店、啤酒屋、美容店以及挤满了蒙古时髦年轻人的迪厅做好心理准备，这还应该包括无处不见的起重机以及正在建设中的蒙古第一家五星级酒店。作为一个素食者，我为在蒙古可能遇到的严峻考验做了打算，在北京时就贮备了一些加工过的干酪和饼干。但当我走在和平大街（Peace Avenue）上时，我意识到自己不过是浪费时间，在这条主干道上，随处可见不同民族的烹饪、混合风格的餐馆、百货商店和超级市场。 这些奢华的景致仿佛很遥远，每天早上当我从乌兰巴托酒店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列宁像占据了窗前的主要风光。高高的天花板、枝形吊灯、大理石楼梯、通常手脚缓慢的服务员……乌兰巴托酒店好似和苏联式的奢华理念谐和无间。新古典主义的建筑环绕着水泥铺就的苏赫-巴托尔广场（Sukhbaatar Square），广场命名于1921年，其时蒙古人民革命党领导的革命取得胜利。一座粉红色建筑在里面显得特别出挑，这是国家歌舞剧院芭蕾舞团（State Opera and Ballet Theater），即便把它放在欧洲人的梦幻之都圣彼得堡也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