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把名字写在水上

我到达的那个早晨，六点不到，老外滩上阒无一人，清澈的阳光照到外滩会馆红砖裸露的长廊上，散射出一种奇特的微光，弥漫在一根根拉长的廊柱投影之间。远处的水面上，波光耀眼，那三座分别跨越三条江水的桥，在水气光影之中仿佛水草一般晃动。这不禁让人隐约想起佛罗伦萨或者某个座别的城市，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Nostalgia，”在中马路Shamrock爱尔兰吧明暗不定的角落里，老麦，Mackintosh用这样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感觉。 两杯相同的Captain Morgan朗姆酒拉近了我和这个伦敦人之间的距离。老麦的曾祖是往来与于英国与远东之间的海商，在英国、印度和中国之间从事工业品、棉布、蔗糖和茶叶贸易，他们家族和东方的联系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才告终结。老外滩恰恰是老麦的曾祖在1887年踏上的第一块中国土地，由此处去了上海。“第一次到中国，都到了Y Town，这里有一些有趣的联系。”两天前，借着来中国公干的机会，身为软件工程师的老麦特地跑到老外滩来呆上一晚。 我没有追问老麦，他用Nostalgia 这个词到底是乡愁还是怀旧的意思。 “我在这里想象当年他深入中国内陆的情形。”告别之际，老麦指着灯火阑珊的街道神秘地笑了笑，然后转身消失在拐角的黑暗中。 在这里，不崇拜时间 被人民路和两道江水隔开的老外滩更像城市里一个封闭的空间。它像上海的新天地、八号桥，但又有所不同。外马路、中马路和扬善路簇拥着上，众多民国风格的建筑与西洋式样建筑等等错落有致地分布其中，刻意布置的喷泉、小亭、修竹不时可见。这里有外滩会馆，有天主教堂，有印度小厨，有逸飞之家，有颐和茶馆，也有百代标识设计所，还有一个“外滩三号”，你的信仰、胃口、趣味都找得到满足的机会。这里街道不宽，但并不显得逼仄，而是更令人有一种“回到现场”感。 我去了两次老外滩，每次都碰到不同的人在中马路上穿着民国时代的服饰拍照。或者是旗袍少女，执伞缓步穿过巷陌之间；或者是一对情侣，一个是青年装，一个是白衣黑裙，两个都是满脸的幸福笑容，携手伫立街头，完完全全的1920年代风格。虽然是拍照，但刹那间这条街道也仿佛时光倒流数十年。 城市的新时尚地标，这是老外滩的定位。官方的计划是把人头攒动的天一广场打造成“城市会客厅”，而把老外滩包装成一个“个人酒吧”，一个私密空间，老外滩的众多餐馆、Café馆、酒吧和茶馆也在充分诠释着这个功能。作为务实的宁波人心目中的“高档消费场所”，老外滩吸引的除了游人之外，本地客就主要是商务人士和白领人群了。 “在这里，不崇拜时间。” 金是个干练的宁波商界女子，但是坐在紫藤庐里，她却跟我大谈起了慢吃。“可以边吃边聊，还可以看看书。”她指指桌旁的壁架，《天工开物》、《曾文正公集》、《菜根谭》等等书随意摆放着。 走进这家把“慢吃运动”作为口号印上名片和菜单的餐馆，门口的两片小铙发出的金属颤音会暂时打破一下室内的安静，随即又恢复正常，剩下的只有侍应来回走动的悉嗦声，还有一旁流水的滴答。 紫藤庐空间并不大，但是设计师巧妙地留出屋内一角，做了个完全中国传统式的天井，从一楼直通屋顶，天光可以垂射而下。店内乳白色台面与紫色桌布的配合，恰到好处地呼应了餐馆的主题。在一楼的天井之侧，紫藤的碧绿枝叶从灰墙上斜斜挂下，水流在机械装置驱动下来回往复地升起，又滴入天井。 坐在天井边，吃着香酥松软的蛋黄南瓜炸茶树菇，喝点茶，读读《菜根谭》里“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这样的文字，或者和长着一张明星脸的行政主厨原聊天，真是蛮轻松的一件事，天色不知不觉就暗下去了。 从紫藤庐出去，右拐到扬善路上，很容易找到那家著名的莲花咖啡。精致是它给我的第一印象。五六盏红色多层水晶吊灯次第悬挂在高高的欧式木构屋梁上，通向房间深处。充满南洋风格的小幅壁挂随处可见，多重落地窗帘隔开了街上的霓虹与喧嚣，而宽大的沙发让人坐上去就不想起来。整个空间里的灯很多，吊灯、顶灯、台灯、立灯，但光线温和幽微，和透明立柜里的众多芭比娃娃一起营造出一种家庭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