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记

这两个城市，距离很近却气质迥异。那年，逢台湾地震，厦门震感强烈，忽地上课时学生就少了一成，据云，躲去了泉州开元寺。而去厦门，一直是泉州青年闲暇时的娱乐项目，购物、泡吧、吃西餐。文／张迎、图／朱海 真正在游记中记录过泉州的马可•波罗，不知道曾否在这座小城发出这样的感喟：“旅行者在一座城市的广场上遇见某人所过的一生或一瞬，而这一生或一瞬或许就是他自己的：假如时间能停止在很久很久以前，现在的那个人可能就是他自己：假如当年他没有在岔路上取道相反的方向，在漫长的旅行过后，或许会在广场上取代那个人的位置。”几次读到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以马可的口说出这番话时，我都想到了认识十年有余的厦门和泉州。我只是担心，城市的变化会动摇了最初爱上它的理由，或当返身回来时，想取代的那个位置已经不复存在。最近两年的相见证实了，我梦想的某些位置变得模棱两可，但这并不影响常住和新往的人一再爱上它们。 泉州这个古雅的小城，生活着一群年轻的“野心家”。 一年后，庄剑峰还记得我，和去岁一样像对待一个终日厮混的朋友。他清瘦了些，还是目光炯炯。我和他的朋友交错着跟他谈话，他在普通话、闽南语的世界里游刃有余，帮工的小妹握着茶壶的手一抖，忍不住笑了，水荡在茶海上，慢慢渗到下层，丝毫没有影响他的谈兴。 在旅游文化街上，经营了7年的古厝茶坊对面，庄开了家卖云南普洱茶的小店，这是泉州第一家经营普洱的茶庄。问他这茶比起铁观音如何，他认真地说：“都养生，但各不同。” 一年前的夜晚，初走进小城里大名鼎鼎的古厝时，只觉得这里太暗了。院子里的灯笼以及珠串一样的小灯让人昏昏欲睡，不知是不是微暗的灯光可让人感觉清凉、也让人与人的距离显得远些。我们拣了院子里的小台，叫了安溪的铁观音：四泡小包装的茶放在铁盒子里，如果没有喝掉可以带走，一套全茶不过100多元（纯粹喝茶为半茶，搭配小食才叫全茶）。带我们来的老杜，腼腆地赞美这是很好的新茶，比他自带的私藏还纯正些。泉州人好“斗茶”，每人口袋里都放着一泡。知交相遇，或喝到不合意的，都会拿出私藏来。久而久之，有了“斗茶”的风气，胜者自觉光荣无比。庄后来跟我讲茶经的时候说，品茶最宜三人：“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 这里刚结束了一场木偶戏，兴致正浓的客人忍不住模仿两段，也有人已退席，新上座的是出来讨夜趣的年轻人。那晚讲古的阿梁伯，70多岁了，鹤发童颜，颧骨略高，身形清矍，穿着白布的马褂。说过了正宗的一段，便专对着我们用普通话讲泉州掌故。有客人的声音盖过他，阿梁伯便走过去，用折扇轻敲着客人的藤桌，示意他们轻声，年轻的茶客并不介意，还友好地朝我们笑笑。 从1998年开张以来，这里一直是泉州人雅集的地方。不仅有正宗的安溪铁观音、夏日自制的地瓜粥、橄榄饮、辅茶的小食，有老先生讲古，是茶艺文化研究的活动阵地，还应客人要求演出木偶戏、南音或高甲戏。 第二天下午才见到古厝院子里铺满阳光，习习凉风穿堂而过，我们坐过的竹椅围着的台子本是石头鱼缸，金鱼在丝丝水草间穿过。招呼客人的女孩干净整齐，一年后也还记得我。 古厝茶坊所在旅游文化街，就在清净寺的后巷，整条街上完整的四落大厝只有这一座。它的镂空门窗、燕尾脊和黑筒瓦古色古香，和周围真假古董店、兰花店、瓷器店和锦绣庄木偶博物馆比邻而居。 泉州许多美丽的所在都混迹在嘈杂里。 始建于南唐的承天寺的入口在南俊巷一所小学旁边，孩子们上学放学时格外喧闹，香客和游人只从一条窄巷进去。被居民区、学校环着的寺庙里，有家对外开放的佛学图书馆，还有经书在卖。始建于唐朝的开元寺前的西街，南边依旧是一片旧居民区，房子不高，我和林曾经住过的8元一晚的小旅店已经不见，整治过的街道显得宽敞，但街边依然卖着睡衣裙和纪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