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克罗地亚

这样的文化之间的冲突一直存在，并构成了这个城市的底蕴。在老城区里，你有种错位的感觉，好像所有的欧洲人都聚到杜布罗夫尼克那加固后的老墙上了。在许多地方也确实有很多欧洲人。看看贡都里奇广场（Gundulic Square）上的旋转楼梯，明显是在向“西班牙阶梯”（Spanish Steps）致敬；在十六世纪巴洛克风格的教堂旁边就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宫殿和中世纪的堡垒。而格拉兹卡•卡瓦纳（Gradska Kavana）咖啡馆，简直就是从世纪末的维也纳脱胎出来的。 老城区的形状就像一个盛谷子的碗。从它地势较高的一边看过去，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橙色屋顶和另外一端湛蓝的亚得里亚海。在碗的中心，是杜布罗夫尼克的主干道史特拉顿（Stradun）大街，由石灰石铺成。几个世纪以来，散步者的鞋子把地面磨得铮亮，像被赞博尼（Zamboni）磨冰机打磨过一样。每个傍晚这条街上都满是寻找乐子或者散步的人们。这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满头浅金色发卷的青少年，抽着烟斗的两鬓斑白的克罗地亚人，穿着凉鞋的观光船乘客，穿着平底懒汉鞋的意大利人。一位一袭白衣的白发修女走过去，一个穿着绸缎短裤的冲浪小子懒散地跟在后面，两人都戴着十字架。 到了夏天，主干道上的人潮恐怕是难以避免的了，那不妨去这个城镇地势较高的小巷子走走。在这里唯一生命迹象就是在墙角阴影里打盹的家猫。空气中漂浮着茉莉和柠檬树的香气，还有肥皂的气味、猫的气味，以及偶尔从小厨房里传来的炸虾的油香。某个下午，当我沿着某条无人的小巷向高处走时，突然听到一阵模糊的即兴爵士乐在低处的窄街回响。我随即走到一个门口，门开着，屋内很阴暗，我隐约看见六个年轻的克罗地亚人，穿着短裤，愉快的吹奏着爵士乐，他们仅有的观众是一群无动于衷的猫。 我很幸运，在仅有19个房间的普希奇宫（Pucic Palace）酒店中弄到了一间客房。这是老城区第一所高档酒店，原来是十八世纪的贵族府邸。即使在旅游业爆炸的今天，达尔马提亚的酒店也大多是社会主义时期的执政者们建立的，无论是服务还是酒店的装饰都乏善可陈；而普希奇宫酒店却是个例外，它的风格是当代与复古的混合：它有现代的灯光条件，保加利亚产的洗浴用品，也有复古情调的铜浴盆，盆脚是脚爪形状；还有乡村的木梁式天花板和橄榄木地板。从阳台上能看到贡都里奇广场，它是杜布罗夫尼克主要的社交场所。晚上这里满是咖啡桌跟啜饮钦扎诺（Cinzano）啤酒的人们，到了白天整个广场则变成一个农贸市场。每天早上我都会到那儿去买无花果、李子和法国夏朗德地区产的蜜瓜当早餐。桃子筐里挤满了蜜蜂，但摊主却毫不在意，她把几个桃子连带着蜜蜂一起扔进纸袋里递过来，同时给你一个没牙的笑脸。我把袋子扎紧，把它塞进我的背囊深处，到中午才拿出来打开。这时候袋子里的蜜蜂都已经昏死过去了，桃子的味道可是真的美妙极了。 老城区有几家引人注目的博物馆，其中最好的博物馆主要展示16世纪的宗教艺术品。但是很奇怪，它们甚少有游客问津，仅有的几个似乎只是为了避暑才躲进博物馆的。不难想象，来杜布罗夫尼克的游客都急于去海里冲浪，要么至少躺在沙滩的躺椅里消磨时日。在“院长邸宅”（Rector’s Palace）博物馆里，只有两个光着脚的西班牙女孩穿着还在滴水的湿泳衣在浏览那些中世纪的钱币、步枪和茶杯，而保卫人员只当没看见。 尽管这城市有着冷峻的外貌，比如石制的墙垛和庄严的巴洛克建筑，但七月的杜布罗夫尼克仍像任何一个地中海海滩胜地一样暧昧不明。吵闹的酒吧向弗朗西斯修道院的僧侣们供应如名字叫试管婴儿（Test Tube Babe）之类的鸡尾酒。在Buza酒吧，人们饮酒作乐达到了顶点。相信我，如果它不算是最好的海滩酒吧，我情愿吃下一只蜜蜂。这是家超小的酒吧，必须从老城区城墙的小开口处走进去才行，招牌上写着“冷饮（cold drink）”。穿过一排建在悬崖上的带露台的房子就可以看到布扎（Buza）酒吧。这时候，在你与亚得里亚海之间除了一排狭长的栏杆外别无它物。茅草棚里放着塑料桌椅，再加上一台冰箱和一台音响，这就是整个酒吧，冰箱和音响的电源线都是从悬崖边拉上来的。日落时分，我跟一帮当地人一起从20英尺高的断崖上跳入墨绿的海水里。此时此刻迪安•马丁（Dean Martin）哼着《恰恰爱你》，一名12岁的女服务生替客人们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英国奥祖斯克（Ozujsko）啤酒。有时，一架游艇会停下来，在悬崖下的小湾里碇泊，我们就都在上面看着那古铜色皮肤的驾船者像鸽子一样跳进水里，游到岩石上，沿着弯曲的楼梯爬上来，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喝起啤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