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灵时刻

一天下午当我漫步于波河岸边时，忍不住感叹：“多漂亮的街道啊！”1888年，尼采来到这里不久后，在给一位朋友的信中发出过同样的感慨。他爱都灵，爱它那整齐划一、规划合理的街道，在这里写成了他最好的两本书：《看哪，这人!》（Ecce Homo）和《偶像的黄昏》（Twilight of the Idols）。不过，1888年年末他疯了；在最后的岁月里他很少说话，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优雅”这个词。 都灵的中心是一片由笔直的街道交叉而成的网络，虽然这里的大部分建筑建于200年前，但似乎都出自同一人的手笔。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卡斯泰洛广场——冬奥会期间每天晚上都在这里举行颁奖典礼——西面的建筑群。瓜里诺•瓜里尼（Guarino Guarini）设计的圣罗伦佐（San Lorenzo）教堂建于1668年，菲利波•朱瓦拉（Filippo Juvarra）设计的圣母宫（Palazzo Madama）建于1718年，这些建筑的风格都十分协调、相得益彰，放眼望去，那些蜜糖色的建筑完全融为一体。这儿丝毫不像罗马。在罗马，具有不同特色、出于不同目的、建于不同时期的不同建筑风格、迥异的建筑语言混乱地堆叠在了一起。 卡斯泰洛广场后面有一座罗马帝国时期的大门，公元前28年由罗马帝国第一任皇帝奥古斯都所建，这样的遗迹在城里已不多见。居民区有一座方形的古罗马兵营，或叫集中营地，四周的围墙高达20英尺，这些高墙一直到罗马帝国晚期才先后被伦巴底人和法兰克人摧毁，他们将城市洗劫一空，很多罗马帝国时期的建筑也随之遭殃。古城门周围是波尔塔宫（Porta Palazzzo）市场，据说这是欧洲最大的露天市场。 直到16世纪都灵一直都是一座外邦城市，后由萨伏伊家族从法国人手里重新夺回。1559年，埃马努埃莱•菲利贝托公爵（Duke Emanuele Filibetto）将都灵定为城邦的首府，城邦往北从阿尔卑斯山脉一直延伸至日内瓦。继任的统治者添加了许多新建筑，其中许多都出自瓜里尼、朱瓦拉和贝尔纳多•维多内（Bernardo Vittone）之手，最后一位在都灵最伟大的巴洛克风格建筑师中排名第三。整个宫殿群是展示某个人文主义信念的绝佳例子：人类非理性的本性可以通过建筑设计加以驯服。实际上，这座城市的个性已经深深融入了城市设计风格中，这也正是当初那些御用设计师的目的所在。 不过，如果想看世界上最古怪、最不实用的建筑的话，可以到卡斯泰洛广场去走走。安托内里亚娜高塔（Mole Antonelliana），这座新艺术（Art Nouveau）风格的愚蠢玩意儿矗立在人文主义的都灵，就像一根芦笋茎竖立在中规中矩的花园中。高塔的方形底座上是一座希腊式庙宇，有一个巨大的尖顶。它在1889年完工时是当时欧洲最高的砖结构建筑。为了庆祝维克托•埃马努埃尔二世（Victor Emmanuel II）时期对非天主教信仰的解禁，人们最初想把高塔用作犹太教堂，后因维护费用越来越高，出资人负担不起，就由国家买下了。2000年这里变成了国家电影博物馆（National Museum of Cinema），以纪念都灵在意大利电影业中举足轻重的作用。 这个博物馆很棒，有丰富的19世纪动态影像技术收藏品，如皮影戏、西洋镜和其它视觉艺术品。在空旷的展厅里，人们可以坐在红天鹅绒沙发上观看一幕幕电影。展品按类型分类：惊悚、荒诞、爱情、动画。在最古怪的展厅里座位是马桶，以纪念布努艾尔（Buñuel）的影片《自由的幻影》（The Phantom of Liberty）。人们无法进入高塔的顶部（1953年被龙卷风刮掉了），不过可以乘坐玻璃电梯从中庭直达围绕尖顶四周的阳台，那里是全城最佳的观景点。 阿里切•玛蒂洛拉（Alice Mattirola）是一位聪明漂亮的都灵主妇，她邀我在哈法咖啡馆（Hafa Café）见面。咖啡馆位于本城夜生活最丰富的罗马诺区（Quadrilatero Romano），那里的街道更古老，也更为狭窄，给人的感觉和意大利其它城市没什么区别。站在卡斯泰洛广场上，很难想象都灵也有阴暗的一面。当你在夜晚时分沿着古老的罗马式街道漫步时，雾霭升起，城市渐渐沉寂下来；或者走出广场去朵拉码头（Docks Dora），那里推倒了成片的工业厂房，夜总会在厂房的废墟中蓬勃兴盛起来，你会感到一丝颤栗。神秘主义者说，都灵不但是组成“白色魔幻三角”的三座城市之一（另外两座是里昂和布拉格），也是组成“黑色魔幻三角”的三座城市之一（另外两座是伦敦和旧金山）。我踏上都灵魔幻之旅，夜间走过这些白色和黑色魔幻景点，一直到旅程结束还是不太明白“三角”的含义，不过我现在知道那好像和北纬45度线有些关系，与分别具有阳刚和阴柔气质的波河和朵拉河也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