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之珍

炎热的午后，埃纳库拉姆（Ernakulam）市场上的小贩们摊开四肢、仰面朝天，躺在各自的麻袋上休息，或者干脆就睡在他们的货物上，那可真是天然的床铺，有树薯、蛇瓜、榴莲，有黄灿灿的黄瓜，还有白里透红、外形酷似西葫芦的南瓜。“芒果——芒果——芒果——”，“十五卢比两公斤”，小贩们即便是说梦话也不忘嘟囔上两声。我和阿曼达加快步伐，紧跟在健步如飞的妮米•保罗身后。她做点小生意，专门向游客介绍科钦的集市和饮食。妮米的丈夫V•J•保罗走在后面（同这里的大多数叙利亚基督徒一样，他的妻子随夫姓）。他性情温和，长着一对西班牙长耳狗似的小眼睛，原本是一名证券经纪人，后来辞了工作帮妮米办烹饪培训班。他通常都是一个人出去采购，因为如果两人在一起就会吵个没完。“他把臭鱼丢在家里的地板上，”妮米边走边数落，“会生蛆的！” “你在胡说些什么！”保罗说着，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碰了碰路边的醋栗。 “蛆！腐烂的鱼生的蛆！”她停下脚步询问土豆的价格。摊主抬眼打量了一下我们几个，然后告诉她要25卢比（大约50美分）。 “不是这位先生要买，”她解释道，“是我买。” “25卢比，”她气呼呼地说着，又继续往前走。 妮米家位于埃纳库拉姆居民区，这里环境宜人，周围绿树掩映，屋内一尘不染。一回到家保罗便和妻子轻声嘀咕了一阵子。“我让你们脱掉鞋子，他不高兴了，”她对我们说，保罗则在一旁眨眨眼睛。很显然，他们是那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两口子。 妮米开始张罗晚饭。她先让我们见识如何在后院的一块平石板上捣碎一只椰子，然后便一个人忙活开了，而她的丈夫则在另一间房里看电影《反斗智多星》（Wayne’s World）。不一会儿，她便熟练地在一个金属锅里翻炒起椰子油炒红米饭，那种铃铛形的锅看上去像是个古老的汽车轮毂盖。“雨季里身子骨特别酸软，”她说道，“去做阿育吠陀按摩再合适不过了。再热一点的话，我们用香根草的根煎水洗澡，把内火降下去。天冷的时候，我们就在咖啡里加上椰子糖（一种用糖蜜做成的甜味佐料）、姜末、胡椒和胡荽籽，喝了既能暖身子，又能使呼吸更顺畅。” 妮米是个非常耐心、思路清晰的烹饪老师。不过，听她讲到如何将一条珠斑鱼裹在捣烂的胡荽叶和椰子糜里，然后用香蕉叶包起来放在热水里煮时，我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纸笔。原因很简单，即使一字不漏地记下来，回美国后也根本没办法按她所讲的重做一遍。别的不说，单是完整的肉豆蔻衣和披巾大小的香蕉叶，在美国任何一家大型连锁超市都买不到。正如马可•波罗在谈到喀拉拉邦时所说的：“这里的任何事物都与我们寻常所见的大不一样，而且无论在大小和外观上都胜出一筹。” 口味也胜出一筹。与印度一般餐馆里的羊肉饭有所不同，这里的羊肉饭清淡可口，油而不腻，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而鲜嫩的珠斑鱼则裹上了碧绿的外衣，享用起来格外可口。妮米敏捷地从饭桌对面绕过来，用汤匙舀了几勺菜：“我祖母和母亲有客人的时候从来不入席，只负责上菜，而我可不像她们那样。”她的丈夫刚吃好，嘴里嚼着根牙签。她瞟了丈夫一眼:“保罗先生也得动动手脚。”话音未落，她丈夫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忙不迭地开始收拾餐桌。 几天下来，我想体验一下滴油按摩的愿望看来是注定要泡汤了。每到一家阿育吠陀疗养中心，他们都要求我签署至少21天的疗程协议才肯为我做滴油按摩，而且在这段时间里我必须禁肉、禁酒、禁欲。在科塔卡尔•阿亚•韦德亚•萨拉（Kottakkal Arya Vaidya Sala）医院，当我要求马上进行滴油按摩疗法时，那里的负责人皱起眉头说道：“这可由不得你，得由医生说了算！” 在桑蒂格里•雅那坎蒂阿育吠陀疗养中心（Santhigiri Janakanthi Ayurveda Center），一个名叫苏尼尔•萨达南丹的经理向我解释道，问题的症结在于我自己。他说：“一个人如果品行不正，长此以往就会演变成身体的疾病。”不过幸运的是，他手下的阿育吠陀医师能够根治风湿病、脊椎炎和继发性闭经，这些都是道德缺失的外在表现。我跟他说我没有风湿病、脊椎炎和继发性闭经。“这话得由医生来说，”他顿时面露愠色，用手捋了捋胡须说道，“不要为自己开脱，正是因为对真正的阿育吠陀的无知才误导人们前往星级宾馆和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做按摩，把阿育吠陀当作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