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越铁路，穿越百年

在河口的街头忙碌的是老街人，悠闲的是河口人。越南男子多戴着越南军队的盔形帽，女子多戴斗笠。贩卖吊床和珠串的多是女人和少年。几个男人对着实心橡胶车轮大板车又推又拉，车上的货不止一吨。以前大多数在滇越铁路沿线工作的越南人，不是火车司机就是开安南（越南旧称）咖啡馆的。至今在昆明原火车南站附近，还听到老人抱怨再喝不到正宗香浓的安南咖啡。 就在新的中越大桥东侧，南溪河与红河青红对撞，汇做一条红流。红河在中国境内本名为元江，如今人们也随着越南的叫法称红河。 过了桥，顺着路轨走不出20分钟，就到了老街车站。在云南境内，即使那些还屹立着法式旧建筑的老站，往往也已找不到候车室供你坐下来冥想旧日时光。这里，虽然发光的面砖和弧形玻璃窗消灭了建筑昔日的容颜，但候车的氛围也许与百年前并无不同，也许人生就在不经意间路过某个站台，搭上一列火车驶向未知。铁轨上，一列崭新的中国制造的蓝色列车，与陈旧的泛着锈迹的暗绿色列车并排停着，仿佛现实与历史对望。 顺着滇越铁路行来，时光已经抚去了大多数历史印记。就连昆明南站——滇越铁路的始发站也已被拆除，成为昆明铁路局的办公和生活区；曾充斥着异国情调的热闹街市，再看不见卖豌豆粉、饵块或者安南咖啡的摊挡和兜售本地水果的小贩，所有法式建筑已没有踪影。铁路局院内几经呼吁保留下来的法式残墙，也“涂脂抹粉”不见沧桑。只有离南站旧址不远，后新街的小弄堂里，“1910火车南站”餐厅，颇有名声。我们去的那天，歌星王菲刚刚到过。“火车南站”的小院子里，除了白色阳伞、铁艺藤椅，攫人视线的是一道短短的铁轨，和花园洋房门口的那个塑像——一个拿着信号灯喜眉笑眼的铁路工人。餐厅不管是包间还是大堂，充斥着巨幅的车站旧照、铁路信号灯和信号旗。包间以及特色菜式都以滇越铁路上的车站命名——凤鸣村、拉里黑、驻马哨、碧色寨、波渡箐、腊哈地、蚂蝗堡……老板聂荣庆不在，“执行站长”经理、大理人李健康对滇越铁路几乎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这家餐厅呈现着现代人对滇越铁路的敬意。 而河口，滇越铁路云南境内的另一头，也只有在中越铁路桥迎送越南货车时挥舞的信号旗，在我们眼里如同每日欢呼这段铁路仍在运行的礼仪。 告别河口已是傍晚。新月初上，在大围山最后一次拍摄小火车穿行山谷后，隔着南溪河看它缓缓驶去，成了我们与滇越铁路最后的话别。我不知道该否庆幸，短短一年间，泛亚铁路将成为495公里窄轨铁路终结者的报道已经成了明日黄花，青山中小火车轰隆而来的情景不会变成绝唱：个旧鸡街的寸轨铁路将改造成“寸轨嘉年华”，而米轨将开通旅游专列，甚至大连万达拟建滇越铁路主题公园。但这构思中的一切，与我对这段铁路的感情毫无干系。 在阔别一年多以后，我仍能清晰地记得滇越铁路沿途行走疲累但新鲜的每一天：当我们在湮灭旧迹的百年老站上四下张望，努力地辨认岁月的痕迹时；在黄昏去往盘溪的山里与归家的牛娃匆匆对视时；在艳阳烘烤下的小火车里随着车身摇摆昏昏欲睡时；在大围山里听着几乎厌倦的歌谣时，——在被现代化包围，却幸运得尚未改变中我们找到了久违的缓慢。（感谢殷晓俊、李晓、何祥庆、朱丹对本次采访的热心支持。）π 从昆明到河口，火车驶过留下岁月的点点滴滴 昆明北站 北京路北段，以巨大的钢构筑物做招牌的是昆明北站，现在滇越铁路的起点。 2004年12月28日云南铁路博物馆在北站二楼开放，近万件历史照片、铁路文物、文献等，记录下了滇越铁路走过的漫长岁月。在展品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具黑色的蒸汽机车车头，是1914年至今行驶在窄轨上最快的列车，设计时速可达100公里。 呈贡车站 呈贡到昆明的米轨改了道，呈贡成了离昆明最近的百年老站。小站没能保留百年的老建筑，却是铁路小站最典型的样子——1960年代开始使用的简陋的控制台，在城市里早已弃用的手摇电话机，用了十几年的淡蓝色转椅，墙壁上还挂着大城市里不多见的一张一张撕掉的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