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修

在尘土飞扬的下午参观了寺院和当地的陶艺作坊后，我急不可耐地换上大拇趾单独分开的日式袜子，穿上草鞋以及印有龙形图案的袍子，前往室外浴场。到浴场后，我蹲坐在朴实无华的矮凳上，从一个齐膝高的水龙头里放出温水。在用小桶里的水冲洗完毕后，我突然发现竟然找不到可以用来擦干身子的东西。蹲卧的浴女，神隐的浴巾。当我悠闲地在玄武岩浴池中游弋时，我看到一丛丛翠竹在暮色的微风中婆娑摇摆。飘浮水面的小烛台随着流入鲤鱼池的涓涓溪流在来回不停地旋动。池水的热度终于令人稍感疲乏，于是我便打道回往我那整洁的榻榻米客房。途中，我再次瞥见了那三位娴静的女士，她们正在一个面对能乐戏台的客厅内抽着烟。后来，她们在午夜时分去裸泳，吃吃的欢笑声从我敞开的卧房窗户飘了进来。与不会在乎你身上有多余赘肉的亲密伙伴一块儿嬉戏，总是胜过一个人苦思冥想的修行。 第二天清晨，当三位女士退房时，我向她们挥手道别。（她们换下了肥大的“浴衣”，身穿紧身的迪奥时装。）在穿上自己的鞋子后，我倘佯在修善寺的一条小巷内，耳边突然听见一阵清碎的木屐声。原来是浅羽旅馆的一位侍应追上了我，彬彬有礼地递给我一份小镇的地图。跨过大河后，我朝山上走去，以便可以在柳生之庄鸟瞰山下的景色。柳生之庄周围青葱的绿色和淡淡的紫色，不由得让我想起复活节的游行。柳生之庄的老板斋藤隆（Takashi Saito）经常会在旅馆对面的演练厅练习日本剑道（使用竹剑），但他也穿雅格斯丹（Aquascutum）的衣服。很明显斋藤是一位温文尔雅之人。他把我很难发音的盖尔语名字转成了汉字诗文，这就立即赢得了我对他的好感。所有旅客的名字都会用粉笔写在主楼14间客房外对应的牌匾上。竹林深处还有两幢茶室风格的别墅，走入其中，你会看到机织的席纹无扶手座椅，上面放了织锦的靠垫，椅子对面则是一张低矮的茶几和烛台。这种布局很适合旧时的武士。每座别墅都有一个岩石砌成的温水浴池，旁边就是不断喷涌的小溪，这样不用起身就可以使双手凉快下来。在一片覆盖了苔藓的侧苑里，我发现了一座显得有些忸怩的雕塑：两只腆着白肚皮的矮胖浣熊。斋藤解释道：“那是我们的狸猫。”狸猫是一种淘气的神，在日本民俗传说中经常出现。作为和式旅馆的守护神，它们时常提醒客人要保持良好的举止。神道教崇尚自然的精神同温泉浴之间的内在联系，此刻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了，哪怕这种神灵看起来其实很像是迪士尼花栗鼠奇奇与蒂蒂（Chip ’n’ Dale）的远方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