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科夫的新镀金时代

由于雅尼斯切夫斯卡的一个年迈的姑姑要回了这栋宅邸，伦敦的另一个姑妈出钱，于是七年前，她同夫君和两个表亲在院子的车库里开了这家酒吧。酒吧进门处是老式的曲木椅子和1930年代的圆木桌，椅子是她从教堂后面找到的。墙壁涂成灰蓝色。1970年代阶级斗争有所缓解的时候，雅尼斯切夫斯卡和许多贵族一样也开始钻研艺术、工程和其他一些专业。1982年获得设计学的学位时，她并没想过要开办咖啡馆，但是国家的变化越来越快，她也不得不适应新的形势。 接下来我们去了帕乌扎酒吧（Pauza），它离步行街弗洛日安斯卡（Florianska）区的“烟雾”酒吧有几个街区远，弗洛日安斯卡街差不多从中世纪建成的碉楼大门处开始，一直通向中央广场。这里是喜欢夜生活者的所爱，街上一溜都是酒吧和运动鞋店，一家麦当劳店里藏着一座很漂亮的小拱廊，看来应该是文物保护的产物，还有很多通宵营业的小摊点开着窗口专门卖皮塔三明治。帕乌扎酒吧就在街面一栋房子的二楼，很不起眼，酒吧里灯光黯淡，沙发很低，但绝对可算是克拉科夫城里令人赏心悦目的地方。长条形吧台后面的墙壁是老主顾的大头像，有些人我已经在“烟雾”酒吧见过。杜宁的一些朋友来了，互行吻手礼（这儿仍保留这一传统），他们都姓同一个姓。“你查下去的话，就会发现我们都是一家人，”表亲斯蒂芬•切特维廷斯基笑道，他去年从蒙特利尔搬到了克拉科夫。 聊了一会儿后我们便沿着弗洛日安斯卡街走，穿过广场，来到放着迪斯科音乐的普罗扎克酒吧（Prozak）。酒吧在街面下，走一小段楼梯就到，旁边就是我和杜宁夫人参观过的一些教堂。现在差不多是凌晨一点，但是对这儿的人来说现在还算不上是晚上。相反，人会越来越多。大多数男性穿着运动服，一些女性则是一身猎人短打，令人想起了电影《故园风雪后》里的场景。我们整晚上都在喝杜松子酒和伏特加，直至晨曦微露方才蹒跚而出，仍觉意兴阑珊。我们在窄巷中踯躅而行，鞋后跟敲击在古老的卵石路面上发出清幽的回声。 接下来几天，我益发觉得和年轻贵族打交道没什么困难。笑容可掬的迈克•毕斯平只有25岁，就在老城公寓楼自家门口开了一家出租自行车店。扬•罗斯托罗夫斯基的表亲多米尼克在斯维耶泰戈雅那街（Swietego Jana Street）上开了一家很著名的当代艺术画廊。其他表亲在波申斯卡街（Poselska）上经营了一家时髦的科西嘉风味餐馆，叫做“故土”（Paese）。另外一个转角处是扎托日斯基博物馆（Czartoryski Museum），博物馆所在的大厦刚刚归还给扎托日斯基家族后裔，并因其藏画《抱白貂的女子》（Lady with an Ermine）而知名。画上是一位漂亮女子怀抱白貂，乃达芬奇1496年所画。 从老城和卡齐米日的活力看得出，克拉科夫正稳步从僵化的体制中恢复过来。活力与古老的街道相得益彰。单单在老城，游客指南中就列出了300多个品酒喝咖啡的去处，而且老城的书店几乎和鞋店、衣饰店一样数不胜数。现在尽管商业繁荣，艺术家、作家和音乐家却仍然难以谋生，要知道战后十年间，他们在小心避开官方检查制度的同时仍能保有一定程度的思想自由，但现在他们的境况却并未有任何改善。我很疑惑，这座城市在吸引游客和保护文化的脆弱平衡之间到底能走多远。游客如织的布拉格，已将她慵懒的美色转换成了满目的媚俗，其努力吸引来的游客既要旧世界的魅力，又要廉价的啤酒，还少不了莫扎特的四重奏。 我在寻找城市未来走向的时候，来到了克拉科夫名叫“艺术仓库”（Bunkier Sztuki）的当代艺术博物馆，这是一栋1970年代的建筑，离老城不远，整个建筑用混凝土浇筑而成，可说是建筑史上的一场灾难。我遇见了馆长玛莎•波托卡（Masza Potocka），她透露给我听，由于她前夫的缘故，她与我见到过的波托基家族也算沾得上边了。我们坐在博物馆的咖啡厅里，她说克拉科夫的文化正处在紧要关头，她认为时下的风尚充满了附庸风雅的小情小调，这种风尚与19世纪美其名曰“小维也纳”时期的那种咖啡馆文化一脉相承，这正是城市文化应该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