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新风味

这家共产主义时代stolovaya（工人食堂）风格的餐厅坐落于豪华的GUM百货商店里，这儿没有冻胶或泡沫。只有烟熏豌豆汤、用大量沃洛格达黄 油煎成的小薄饼和放在甜菜沙律下的干净清爽的鲱鱼，这场无产阶级的盛宴用的都是浅灰色的食堂餐盘。妈妈想起了过去，差点掉下眼泪。金黄的炸肉排和玫瑰色的 印章与斯大林时代的厨房圣经《健康美味烹饪法》一书中的彩色照片如出一辙。收银台前排着长队，更表明了它这儿的口味有多正宗。这儿什么人都有：克里姆林宫 的工作人员、GUM百货商店里身材婀娜多姿的营业员、百万富翁和他的保镖，所有人都吃得盘儿清，令人缅怀起“无阶级社会”的岁月。显然，莫斯科人也确实怀 念往昔的时光。但讽刺的是：苏维埃时代的人用餐的虚假幻象却是由Bosco Bar老板创立的跨国品牌Bosco di Ciliegi营造的。

我 对莫斯科餐厅公园主题似的风格没什么异议。毕竟，不到20年，在苏联时代长期食品短缺之后，外出用餐的文化又重新崛起了。以前的苏联餐厅，都是游手好闲的 人一边偷偷摸摸勾搭染过头发的金发女郎，一边听狂轰滥炸的乐队演奏。当1980年代末，第一家私人经营的餐厅出现时，绝大多数苏联人仍在自己摘卷心菜、用 便宜的糖果酿私酒，因为就连糖都是难得一见。美食评论家认为之所以会出现西方的餐饮风情，得追溯到1992年很有一手的阿尔卡季•诺维科夫开了 Sirena餐厅这件事。诺维科夫引进了冰镇生蚝这道文明世界的菜肴后，便一跃成为莫斯科餐饮界的龙头老大，他有很大的影响力和好多家餐厅，所有餐厅都极 其到位，总共投资了4000万美元。莫斯科现在是否模仿起了伦敦时尚？那得怪诺维科夫。处处可见的生牛肉片和寿司、肥鹅肝配奶油糕点、黑面包配鲱鱼呢？还 得怪诺维科夫。

不管这位时尚大佬去哪儿，金发女郎总会随侍左右。今晚，每个人都在诺维科夫的

NedalnyVostok餐厅 里点了辣金枪鱼卷、泥炉鸭和堪察加巨蟹（又是一种的新的食物），这些菜烹饪手法娴熟，略带亚洲风味。身着罗伯托•卡瓦利设计的动物图案丝绒服的阔少们与环 境很是相配，这些衣服由日本著名设计事务所 “超级土豆”（Super Potato）设计，无论是质地还是外观都体现出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装饰。工业巨头的千金小姐们鼓着腮帮喝着她们的绿茶，说不定还在担心爸爸的石油资产会不 会缩水吧。“金融寡头？他们现在可是高科技寡头！”我们招了辆出租车回家，司机这么说。然后，他责怪我们美国人才是导致俄罗斯金融衰退的罪魁祸首。

第 二天我们又受到了指责，这次指责我们的是带我们参观漂亮的Turandot餐厅的经理。这种大言不惭的蠢话都是诺维科夫的主要竞争对手安德烈•德洛斯灌输 的，就是他在这条街上开了“普希金咖啡馆”。“这是对喜欢极简主义的精英们的一记耳光！”艺术家出身的德洛斯便是如此描述他这家富丽堂皇的餐厅的。 Turandot是他极尽洛可可风韵的杰作：餐厅原是18世纪宫殿，里面处处都是中国艺术风格的家具、壁画和锦缎，500名匠人花了六年时间，据说耗资 5000万美元建了这家餐厅。“真替你们害臊，钻在钱眼里的美国媒体总是写德洛斯先生如何如何花钱，”经理反驳道。“谁会像他那样把钱花在文化遗产上 呢？”在一间上面是蓝天圆顶的半圆形房间里，我们观看打扮成玛丽•安托瓦内特皇后、戴假发的服务员给我们端来fusion美食，这显然是受了伦敦 Hakkasan餐厅的影响。漂亮的点心、四周缀了一圈蔬菜的脆皮鸭沙律、黑胡椒和生蚝酱鹿肉饼都很美味，值这个价。巴里回来说，男厕所里的小便池都是用 荷兰代夫特瓷器做的。

午餐后，他和我去参观“全俄展览中心”（All-Russia Exhibition Center），那是莫斯科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妈妈这个老异见分子不愿去看这座建于1939年的社会现实主义仙境，说它对集体主义有美化之嫌。斯大林时代 随处可见的宣传厅如今都被纪念品摊贩抢占了地盘。我小时候就喜欢“国家友谊泉”：来自以前15个加盟共和国集体主义农庄的镀金漂亮少女们穿着民族服装，环 绕着一大捆小麦。“现在那种殖民主义的农业幻象都去哪儿了？”巴里打趣道。“俄罗斯切断乌克兰的天然气……痛揍格鲁吉亚。”突然，我像小时候一样，特别想 使时光倒流，去以前那些加盟共和国的饭馆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