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地三尺罗马城

古罗马轰然倒塌，但并没有四分五裂。中世纪的泥瓦匠在采石场里挖掘出的是罗马的砖块，教堂又把它的大理石运走，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爱好者喜欢收藏它 的壁画。于是，古迹就这么有序地保存了下来：神庙的柱子被后建的围墙包围起来，前任的宫殿又被后来的帝王改建成公共浴室。世纪更替，新的建筑便建在了旧的 遗址之上。

在纷繁的历史遗迹之中建地铁使考古学家众说纷纭。有人关注的是建造C线是否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但有些人却很兴奋，因为能在罗马 的历史中心区域进行挖掘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尽管我们是在城市里做考古工作，但我们无权决定该从哪儿挖掘，”负责纳沃纳广场（Piazza Navona）南部地区挖掘工作的费多拉·菲里皮说。“我们得充分利用这座城市提供给我们的机会。”

去年冬天，尽管有这些机会，但为了使考 古遗址免受交通和游客的影响，结果在罗马市中心的街道和广场上搭起了好多胶合板和防水油布。于是考古学家改变策略，进行深挖，他们用小型起重机将吊桶降至 深层，将具有2000年历史的残骸捞上来。小心无大错，因为这座古老的城市早已名扬四海了。1999年，考古学家先在奥勒留（Aurelian）城墙外破 土动工，他们想在那儿确定一个地方建自动扶梯，这样就可以挖掘隧道了。接下来，他们又发现了罗马城墙和装在双耳陶瓶里的两具儿童的尸骸。

在 市中心挖掘受到树木、交通、建筑和挖掘费用的影响，C线的费用细目尚不清楚，但中心区域每开挖一公里都需耗费1.8亿美元，所以通常来说不可能很快就有什 么发现，只能找到些嵌有车辙印的铺路石、裂成碎块的壁画、少量马赛克瓷砖。有个年轻的考古学家发现了一枚奇形怪状的橙色象牙立方体，是赌博用的骰子，开心 地尖叫起来，结果惹得同事们都从坑里爬出来瞧热闹。

对绝大多数进行过挖掘工作的考古学家而言，最有价值的发现应该遍布于遗址之间的大片地块 之中。挖掘每到一个阶段，就能发现不同的古代地形，地层中不会只秘密埋藏着保存完好的马赛克瓷砖，肯定还有很多宝藏。粘土如果厚实的话，就说明发过大水， 有过废弃的时期。散落各处的手指甲大小的大理石碎片表明这儿是古代的石材坊。

在圆形大剧场马路对面的遗址中，考古学家发现了一家罗马客栈， 里面有粗糙的马赛克地砖，几块金锭，还有一块形似玉坠的挂件。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一个小洞穴，洞穴里面马路上的古老铺路石竟然都是V字状。附近一堵罗马石 墙的地基已经荡然无存，这表明中世纪的匠人是在马路下面开采建造皇家苑囿的大理石。“有的地方，古人挖掘的隧道已经坍塌，和铺路石一起坍了下去，”有个考 古学家这么推断。“谁知道呢？也许接下来就会发现人的骨架埋在下面。”

19世纪，考古学家鲁道夫·兰恰尼（Rodolfo Lanciani）首次编写了罗马城的历史年代谱系，他绘制了46幅详细的地形图，向世人昭示了这座古老的城市。大约100年后，考古学系系主任菲里皮和 她的助手着手更新这些地图。他们在绘图员用的那种大尺寸的绘图纸上，将一个多世纪以来与城市建设有关的科学著作、档案照片和各类笔记中的资料补充了上去。 菲里皮准备将罗马城以整体的形象呈现出来，而她的挖掘工作会以巴洛克风格的圣安德烈大教堂为中心展开。

在她确定挖掘的南坑里，她发现坑底有 一块巨大的大理石，应该是高墙上的巨石。在她的地图上，这堵墙同1930年代扩路时发现的一堵很长的城墙呈垂直相交状。罗马作为历朝都城，万柱林立，它们 比万神殿中的石柱粗壮许多，南坑附近的许多地窖就保存了这样的原貌。“每一根石柱都是一团谜，”菲里皮说。“不过看情形，这儿应该是公共区域了。”

据史书记载，这个区域曾经有过两处重要的遗址：福运殿（Temple of Good Fortune）和阿格里帕浴室（Baths of Agrippa），这儿一大片公共场地和花园均为恺撒统治初期建造。可是至今，它们都尚未被挖掘出来，具体地点也是众说纷纭。

菲 里皮在她确定的第二个坑里发现了阶梯，向下通往绵延狭窄的马路，而马路则与地底运河相交。坑洞的远端有一堵墙，用防水的灰泥砌成。在被问到这些谜一般的建 筑究竟有何用处时，菲里皮顾左右而言它，最后总算承认道：“我在这儿说话得非常小心。不过也可以说我们已经有了一些发现。”

此时此刻，这座现代城市屏住了呼吸。

斯蒂芬·法里斯，记者，常驻罗马